第16章

秋天的風溫柔而疏朗, 籃球場上，許多年輕充滿活力的男孩子淋漓大汗，背心濕透, 笑容燦爛，散發著青春的荷爾蒙味道。

杭芊雨一直憧憬著談戀愛, 上大學後，終於可以體驗，所以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，尤其在看到?帥哥的時候, 就開?始不由自?主幻想自?己和?對方陷入愛河會是?什麽樣子。

她第一個見到?的也是?最帥的就是?裴洋, 好可惜，他不喜歡女孩子。

於是?, 不在一棵樹上吊死的她很快換了心動的對象。

“蔓蔓, 就是?那個。”杭芊雨害羞地站在離籃球場外, 透過拳頭大的網格看向裏面, “那個穿黑色背心的。”

虞蔓蔓和?郭佳月順著杭芊雨的目光看過去, 一個陽光大男孩露著大白牙的笑容映入眼簾, 一米八的個子，身材健碩, 臉部線條青春堅毅。

“芊芊眼光不錯。”虞蔓蔓輕笑著。

“不過還是?沒有那個裴洋帥。”郭佳月還在惋惜, “真是?太可惜了，那麽帥居然是?彎的，不能繁衍後代?。”

杭芊雨雖然也曾遺憾過，但現在卻聽不到?她們說的話了。

她直勾勾望著前方, 緊張得手指泛白, 額頭沁出微汗。

“他們快打?完了誒，芊芊, 準備上！”郭佳月比自?己要去送情書?還激動，眼神發亮地死死盯著對方。

“我、我、我好像……要暈過去了。”杭芊雨緊張得扶住虞蔓蔓，一雙杏眼泛出瀲灩的水波，“我、我覺得我不太行。”

“別啊。”虞蔓蔓按著她的手背，“芊芊，勇敢沖！你行的！”

杭芊雨深吸一口氣，捏著快要被她揉出褶皺的情書?，朝籃球場的出口移動。

由於太過緊張，她走出了同手同腳的姿勢而不自?知?，只感覺自?己的一顆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兒，灰蒙蒙的天氣晃得她頭暈眼花，隨時都?要倒地。

“蔓蔓，我還是?不行……”杭芊雨停下來，聲?音平添幾分?可憐，“要不還是?算了吧，我不談戀愛了……”

“這?裏人太多，可能不適合你發揮。”虞蔓蔓想了想，“他平時還喜歡去什麽地方？你知?道嗎？”

杭芊雨窘迫地垂下朦朧的淚眼，沮喪道：“我只知?道他每天這?個時間都?在這?裏打?籃球，大家都?叫他聰哥，其他的一概不知?。”

連他全名叫什麽，在哪個學院都?不清楚。

“你呀……”郭佳月恨鐵不成鋼，“要不是?有我和?蔓蔓，你就註孤生了你知?不知?道！”

不過，郭佳月也只是?嘴強王者，她也不知?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?好。

還是?虞蔓蔓在追人這?方面有經驗，她制定了新的行動方案，“我們先跟蹤他幾天，摸清楚他每天的生活軌跡，再找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堵他！”

“堵……堵他？”杭芊雨嗓音顫抖，艱難地咽了咽口水。

“對啊，堵他。”虞蔓蔓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，理直氣壯地點點頭，繼續盯梢。

郭佳月心裏默默豎起大拇指，並決定以後看上誰，都?要找虞蔓蔓幫忙出主意追人家！

男生宿舍。

張聰散了晚自?習回來，神秘兮兮地拉著符佶還有尤勁松吹噓，“我跟你們說，虞蔓蔓你們還記得吧？”

符佶和?尤勁松使勁點頭，這?誰不記得？

張聰揚揚下巴，有點兒小驕傲，又有點兒小忐忑地說：“我懷疑，她喜歡我！”

符佶和?尤勁松輕嗤一聲?，各回各的桌子面前打?游戲。

雖然張聰有點小帥，性格也不錯，是?他們的好兄弟，可客觀來說，他們還是?覺得以虞蔓蔓的相貌和?實力，看不上他。

裴洋從浴室裏走出來，微濕的頭發還滴著水，一邊用幹毛巾擦著，卻一邊地捧場問道：“你為什麽這?麽覺得？”

張聰朝他拋來一眼“還是?兄弟你好”的欣慰眼神，然後滿臉激動地說道：“她今天跟了我一整天！”

“真的！我打?籃球的時候，她就趴在旁邊的鐵網上看我，後來我回宿舍洗完澡，下樓時發現她躲在那棵槐樹後邊偷偷看我。再然後我去了圖書?館，她居然也在借書?，還和?我打?了招呼，問了我的名字和?學院！最後我從教室自?習回來，她一路跟著我又到?了宿舍樓下！”

張聰越說越嗨，耳朵尖子都?紅了。

“……你確定是?虞蔓蔓？”符佶不信。

“……真的真的是?虞蔓蔓？”尤勁松也不信。

“真的是?真的！你們不信算了！”張聰洩氣地戴上耳機聽歌。

反正他自?己知?道是?真的。

當然，還有虞蔓蔓的兩個室友，長得都?挺好看的，不過他也懶得說了。

他說一個都?沒人相信，要是?說三個，他們不得把?他送到?精神病院，懷疑他得了精神病啊？

哼，承認他有魅力就這?麽難嗎？

裴洋覺得，是?時候該找虞蔓蔓好好聊聊了。

雖然他不相信，她會喜歡上別人，也不知?道她跟蹤張聰到?底出於什麽目的，但她也不該把?心思放在這?些地方。

她應該好好學習，拿獎學金，保研成功，然後等畢業的時候，成為他的女朋友。

裴洋一直打?算告訴她這?個好消息，但開?學的事情太雜太多，才?一直拖到?現在。

想到?這?裏，裴洋拿出手機，在□□上尋找虞蔓蔓的頭像。

找了一圈，都?沒找到?，他這?才?意識到?，他被虞蔓蔓刪掉了。

“……”裴洋壓下眸中暗色，斟酌片刻，編輯了一條短信——

【你在哪？我有事找你】

然後，他收到?了短信發送失敗的通知?，提醒他被虞蔓蔓拉入了通話黑名單。

一時間，他無法描述此刻的心情。

就像他根本不知?道是?在哪一天的什麽時候，她毫不留情地做了這?一切。

只是?心裏那迅速下降的失衡感，讓他開?始變得慌張，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?虞蔓蔓。

“哇！虞蔓蔓給我發□□了！”張聰激動的聲?音在旁邊響起，他捧著手機，欣喜若狂，“她約我去圖書?館後面的那條小巷子裏見面！”

“！！！”符佶連游戲不打?了，沖過來搶張聰的手機，“讓我康康！讓我康康！”

裴洋側了側視線，忽然起身，拎起外套出門。

“裴洋，你去哪啊？不見證一下咱們聰聰的奇妙脫單之旅？”

“圖書?館，寫?作業。”

裴洋站在圖書?館後門處，一樓走廊連接著樓道的門洞下，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面那條小巷子裏發生的一切。

小巷子裏的人卻看不到?他。

或者說，也並不在意能不能看到?他。

因為虞蔓蔓正拿著一封粉色貼著愛心的情書?，堵著他的室友張聰，被陽光照得透白軟嫩的小臉上掛著蠻不講理的驕縱。

“這?封情書?你要不要收？不收就不準走喔！”

和?她以前堵他的時候，一模一樣的神色和?表情。

連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彎著的弧度，都?沒有任何分?別。

裴洋感覺自?己的心口被什麽堵住，悶得生生的疼。

“張聰，快點，我室友還等著我呢。”虞蔓蔓似笑非笑，嗓音軟綿綿的，讓人生不起拒絕之意。

裴洋想沖過去，把?她手裏揚著的那封刺眼的粉色信封撕個稀巴爛。

可是?，腳底卻又像灌了鉛，重得提不起來。

最後，他站在陰影裏，眼睜睜地看著張聰手足無措地接過那封信，看著虞蔓蔓得逞後滿意地挑起眉梢，燦爛笑容驚心動魄。

裴洋很淡很淡地扯了下唇角，轉身離開?。

他踏上被光照亮的樓梯，一階階往上走，麻木的心卻像是?一寸寸陷入無盡黑暗裏，深不見底。

如同行屍走肉般，裴洋不知?在外面走了多久，直到?腳步虛浮地回到?宿舍。

一進門，就聽到?室友們的歡聲?笑語。

符佶舉著那份眼熟又紮心的粉色信封，正眉飛色舞地念著情書?的最後一句話——

多希望你是?藍桉樹，我是?紅嘴藍鵲，能得到?你所有的溫柔與偏愛。

裴洋身形一僵，淺茶色的瞳仁微微壓下，原本已經麻木不仁的心臟好像被剜了一個大口子，尤勁松的話像冷風似的灌進去。

“張聰，我剛剛查了，藍桉樹是?一種特別霸道的樹，不允許其他植物在它身邊生長，就只有紅嘴藍鵲可以在它身上棲息！行啊你張聰，這?情書?也太浪漫了吧！”

張聰紅著臉踮起腳尖來搶情書?，一臉緊張，“快還給我！別弄壞了！”

“就不！還沒給裴洋傳閱呢！快接著啊裴洋！”符佶一個閃身，把?情書?塞到?裴洋手裏。

入目是?再眼熟不過的字跡，清秀漂亮，筆鋒還隱約含著一股灑脫。

裴洋心塞，還沒來得及細看，就把?張聰一把?奪走，“裴洋，你別跟著他們一塊瞎鬧，這?都?是?嫉妒我呢！”

嫉妒？

裴洋面無表情地回到?書?桌前，沒再理會身後插科打?諢鬧騰的三人。

世?界對他來說，一片虛無。

他打?開?抽屜，拿出一個上鎖的精致金屬盒。

解鎖，裏面裝著虞蔓蔓寫?給他的每一份情書?，從小到?大，她寫?過不少，或許是?為了偷懶，每一份都?是?相同的內容，所以他幾乎可以倒背如流，尤其是?最後那段。

嫉妒嗎？

他明明有很多封這?樣的情書?，張聰才?一封。

裴洋感覺自?己的心仿佛快要被燒成灰，卻舍不得燒了這?些信。

最近他時常從夢中醒來，質疑自?己，虞蔓蔓真的喜歡他嗎？

而這?些，是?唯一可以證明，虞蔓蔓曾經喜歡過他的痕跡。

是?曾經、喜歡、過。

他無法再自?欺欺人。

她是?真的，不喜歡他了。

徹徹底底，忘得幹凈。

眼裏只剩另一個人。

裴洋不得不承認。

他嫉妒張聰，而且嫉妒得快要發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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